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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一線的星光》

 

 

    點起一支煙,看著一張張充滿回憶的照片,阿智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。

 

    照片裡,記載著軍中的過往片段,讓阿智回想起當時的軍旅生活,那些酸甜苦辣的箇中過程,彷彿是他個人獨有的珍藏品。

 

    (還真快耶,一下就過了一年半啦……)阿智不禁咬起指甲搜尋記憶。這是阿智的壞習慣,明明是個大人了,但只要進入放空狀態或回憶模式時就愛啃手指,似乎還沒脫離口腔期。

 

    故事,就在阿智咬起指甲的時候,悄悄拉開帷幕。

 

第一章   經驗值零趴開始

 

 

一、菜兵出發

 

 

    二○○七年11月初,隨著新訓結束,秋天才剛有涼意。阿智放完結訓假,要收假回宜蘭金六結新訓中心,準備要下部隊了。

 

    (唉,這次收假後,就不知啥時能再回台灣了,越想越……幹)阿智心裡不免這樣嘀咕。

 

    也難怪啦,誰叫阿智手氣帶塞。當初憲選時學歷雖夠,沒事卻老實坦承自己是扁平足,讓來選憲兵的長官退避三舍。小抽與校選時,又硬想選競爭人數眾多的後校,想搶個看似很爽的補給士訓來受看看,結果仍舊沒上,最後只能在大抽時拼運氣。

 

    只是,沒有拜拜,又不信邪,沒學別人在手掌上畫眼睛,上抽籤台喊「手中無籤、在此抽籤」後的樂透抽結果,就被大聲報知是「東湧地指部」。讓少掉一隻中爛外島籤機率的同期菜兵爽翻了,紛紛報以熱烈掌聲,更使阿智在台上發呆良久。

 

    更尷尬的,是結訓回家後,阿智強打精神跟老爸、老媽告知說抽籤中最前線的外島時,平時嚴厲、另人望而生畏的獅子座老爸竟然留下淚來,還跟阿說「兒子我對不起你啊」之類的話,讓阿智自責不已。阿智看到老爸落下少見的男兒淚,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強作鎮定狀,柔聲跟老爸安慰說「爸,就當作我是出國留學啊」、「唉呀也好,平常都只待在家,現在讓我在外面正可學著獨立點」。但內心卻徬徨無助,想要大罵三字經。

 

 

    (好你個「魂斷關東橋,血濺車仁埔,淚灑金六結」!金六結,你他媽真讓我們全家淚流不止啊!!)在心中暗幹不已的阿德,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。

 

    經過六天的結訓假,進行完在台灣的告別式後,傍晚阿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返回宜蘭的金六結營區。

 

    經過冗長又無聊的報到與檢查手續後,在值星班長的帶隊下,阿智總算回到久違的大通鋪寢室放置行李,但在這裡,也僅是短暫停一晚,隔天清晨便要前去基隆港的馬祖前運隊,坐船去未知的外島了。

 

    這時,阿智腦中在想:總算要告別在這裡一個多月的菜兵生活了。

   

    只是,阿智心境是很五味雜陳的。一方面,總算能告別充滿諸多管制,與外界幾乎斷絕聯繫,動輒要記「單兵注意,抬頭觀察」、「開保險、深呼吸」、「雄壯、威武」、「托擊法」……這些無聊口令與動作的日子了,感覺算是鬆了一口氣。

 

    但同時,阿智也充滿不安與無力感。畢竟,新訓單位的班長、士官長、組長、甚至連長,都煞有其事的說外島不好待。當然阿智不是白癡,知道這些志願役幹部與屆退老兵,最喜歡嚇菜兵來滿足他們的優越感,只是外島環境真的很差,同時也耳聞什麼學長學弟制很重,讓他對服役的地方打上問號。不禁使他腦中回想起連上討厭的新訓班長黑豬許,在新訓測驗結束後,罵當時鬧哄哄、有點無法無天的全連菜兵的話:

  

   「你們鑑測結束,就他媽的開始屌起來了嘛!覺得我們班長管不動你們了,對不對?你們阿,爛!知道嗎?再跩也沒兩天了啦,你們不過剛結束新訓,就覺得自己在這裡很老是嗎?告訴你們,你們現在不過是全台灣最菜的爛兵,特別是抽到外島還自以為很跩的人,等著被老鳥好好整吧,到時候想求救都來不及啦!」

 

   阿智知道,黑豬的話不是針對他,但現在回想起來就很不是滋味。

 

   就在回想新訓種種之時,有人在背後拍了阿智一下,讓阿智身體有點抖了一下。

 

    「呵呵,嚇到囉!歹勢啦,只是看你一個人站在床前發呆,是怎樣,這幾天放假放太爽嗎?還是在藏A書?哈!」

   

    回頭一看,原來是同班好友連仔、阿仁、志偉三人。

 

    「靠邊阿!最好是藏A書啦!」阿智笑著回嗆一下,朋友的吐槽讓他心情釋懷了不少。

 

    「跟你開玩笑的啦!江爺,知道你抽到東湧,我猜你心裡大概不好過吧,跟你打打氣阿!」中氣十足的連仔,擺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跟阿智說。

   

    「謝啦!我當然多少有點不安,但現在已經調適過來了。」

 

    「唉,智哥你也別太緊張囉!別忘了,我明天也跟你一樣要去基隆港阿。」接話的是戴金邊眼鏡的志偉。他從新訓開始,就一直是阿智的好夥伴,連新訓編號都只跟阿智差一號。這次到分發到外島,兩人還是要結伴同行,真可是難兄難弟。

 

    「對喔,志偉你也抽到馬祖咧!你抽到的北高指揮所,會是在北竿還是高登?」

  

    「我也不知道。不過,管他的,這次去外島可是一生難得的機會,說不定退伍後就沒機會再去外島看看了。」

 

    「黑阿!聽說現在外島當兵其實蠻爽的,不是說可以釣魚、開小火、喝高粱酒,都給你們兩位大哥爽就好啦!」一直默默聽大家說話的阿仁,這時突然插了一句很機車的玩笑話。

 

    「媽的,最好那麼爽啦,那我跟你換……,不對唷,我還是不要跟你換好了,都忘了你有簽志願役了。」阿智、志偉兩人異口同聲的回嗆。

 

    「拜託,我放棄了好不好!雖然我這個假志願役沒大抽到,可是我明天還是要去受志願役二階段訓的地方報到,且之後還是要回來這邊補大抽阿。」

 

    「是阿,現在笑我們,搞不好你之後也抽到外島。」阿智烏鴉嘴的回吐了一句。

 

    「靠,不會那麼背吧!若我真抽到外島,那江爺、偉哥可要罩我唷。」阿仁想想也對,尷尬的向阿智跟志偉求饒。

    「拜託,我們兩個那麼菜,都自身難保囉」志偉笑著圓場。

 

    「唉,不過在外島,真的是個陌生的地方,你們兩個可要加油阿,是我們第11班的外島之光呢!有空放返台假的時候,可要記得找我們出來聚聚唷!」連仔語重心長的幫阿智跟志偉打氣,不愧是身材魁梧但心思細膩的傢伙,超會安慰、鼓勵朋友,就像好像王小玉說書那樣,說的話讓人身上的三萬六千個毛孔,無一處不暢快。

 

    「當然囉!一定會找你們出來吃飯啦!不過,我們這班到外島的人,好像只有我跟志偉嗎?像連仔你跟阿盧就不錯,小抽那時就能抽到直升機旅,至少不用拼大抽。」

 

    「對阿,我跟阿盧運氣算好吧,但應該不用開直升機吧?我只希望作個普通的地勤人員,放放哨熬到退伍就好了。」

 

    「對啦!這話最實際了,大家服役都是只不過是為了等退伍,平安退伍才是真的……」阿智說話的同時,熄燈號也響了。

 

    躺在好幾天不見的國軍床上,阿智睡不著,其他與阿智並肩而眠、有體味的臭男人們也都無法入眠。畢竟,這是在金六結的最後一天,每個人都懷抱不同的心情,要分發到未知的單位。所以,即便熄燈了,躺在床上的菜兵們,還是吵成一片,把握這甘苦與共的最後一晚。

 

    「很歡樂嘛!你們覺得是翅膀硬了,都不想睡是不是!你們下部隊,就等著被老兵整吧!」,一個教育班長跑進大寢,大聲喝斥在寢室把握最後一晚的菜兵們。原來,是另外一個討人厭的厚嘴唇班長小夫,新兵們私下又叫他香腸嘴。

 

    沒有什麼人理會小夫的喝斥,或許是大家早就不爽他沒啥能力,卻愛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吧!可憐的小夫好像頓時失去一切似的,氣急敗壞的離開大寢。

 

     只是,小夫班長衝進來罵的話,跟黑豬許班長先前罵人的意境實在太像了!讓阿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上方床板,仔細玩味這兩個班長話中的真意……。

 

    (難道,菜鳥下部隊真的就該死唷?這麼說來,外島的菜鳥……?越想越慌……糟囉!)

 

    在不安與迷惘伴隨下,出發的清晨也來的特別迅速。

 

    沒什麼睡的阿智,與其他分發到馬祖的連上弟兄們,在集合場上坐上了巴士,並由班長黑豬許押隊,前往宜蘭火車站轉車。

 

 

    帶著厚重的黃埔大背包行李,阿智上了火車,火車一路向北。不論車窗外一幕幕有如動畫的移動景色,或是偶爾上車的妙齡漂亮女乘客,阿智都無心觀賞,只是靜靜的坐在車廂內一角,模擬一下上船或到外島那一瞬間的心境。

 

    終於,到了基隆火車站了。要去馬祖的一行人,在黑豬許的帶隊下,到了要去馬祖前的集中營區--韋昌嶺的馬祖前運隊。

 

    今天會是上天堂的留宿營區?還是下地獄的直接去外島?硬著頭皮,阿智踏進了韋昌嶺,迎接「審判日」的到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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